三道沟那些丰肥自由的鱼群

来源:米乐体育官方下载地址    发布时间:2023-10-12 01:16:10

  刘环菲,现任浑江区文化馆副馆长,白山市舞蹈家协会副主席。散文作品发表在《中国报道》、《意文》、《参花》、《吉林文化》、《中牟文化》、《长白山文艺》等刊。

  第一次见到老于,是在他的家里。砂纸般粗糙的皮肤,弯曲的脊背,如背着个鱼篓,身着渔网一样因日晒褪了色的灰衣服,脚上穿着发旧的黄胶鞋,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,似缺弦少键的琴,需要仔细辨听。在他干瘦的身上写满了朴实,哪里都看不出他是个有钱人。

  老于在三道沟鸭绿江岸边长大,清朝末期,他的太爷爷带着一家老小从山东闯关东来到鸭绿江边。对面的群山安然沉睡,流水声如梦呓般哗哗作响,远处时断时续地传来放排人思乡的歌声。山与水相依互动,能量充足,认定这里是块风水宝地,便带着家人安居在这里。

  在伪满前期,鸭绿江是一条黄金水道,当时没有铁路,江对面就是朝鲜的慈城郡,浓绿如丝绒的鸭绿江水是中朝两国的界江,每到春天开江之时,尤其是赶上连雨天,河水上涨,周边百里的人们便将粮食、土特产等物品,放排顺流而下,到江的入海口丹东进行交易。

  这里素有“东北小江南”的美誉。在闪着金光的碧水下面,住着丰肥的鱼群,哲罗、鳌花、细鳞、重唇、花皮烙子、沙姑鲈子、麦穗子、溜根子、瞎嘎子、青鳞子、白漂子、鲶鱼、胖头等,“三花五罗十八子”的鱼种样样尽有。那时船在江面上行驶,经常有鱼跳到船里,每次打鱼回来,船仓里都满满的。

  老于小的时候,每到放学,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,而是放下书包,拎着小桶跑去挖蚯蚓抓蚂蚱子,当诱饵抓鱼。抓到的大鱼交给母亲,小鱼放回河里,喜欢的彩色小鱼浆子放到“鱼塘”里养起来。他在家的院子里,用手将泥巴和小石子混合,像砌墙一样,围成一个50厘米左右的小“鱼塘”。他经常静静地蹲在那里,看着鱼儿在水里游来荡去,这些鱼儿似一颗颗火红跳动的心,掬一捧水在手中,鱼儿便在手心里,恍如这手中是完美的生命之流,老于从心底里爱着。

  老于爱鱼,一爱就是一辈子。村里组织生产队,他积极地学习织网技术,想多挣些钱,一个是为贴补家用,另一个是要到娶媳妇的年纪了。很快他就能织出很多类型的网:旋网、挂网、袖网、拦江网、地龙网、花篮子等。

  过去的渔网都是农民辛苦种的线麻做原材料,秋季渔民把麻割下来,成捆地运回来,投进大水坑去沤,线麻在沤麻池里经过数天的浸泡,失去了原有的燥气和野气,再经过干燥、捶压、梳理等工序,提取出能够正常的使用的麻披,这时经过百般锤炼的麻披有了更强的韧性和耐力,就像多年的媳妇已熬成了婆。把麻披纺成麻绳,再用麻绳织成网片。网片穿上两根麻绳作为纲,上纲装上小木块作为网漂子,以保浮力,下纲装上用泥烧制的泥铰子,确保网具沉入水底。

  老于坐在板凳上,眼睛里泛着光芒,似被阳光暴晒过后炽热的鸭绿江水。他左手按着尺板,右手拿着梭子,这梭子在老于手里恍若有了生命,有了呼吸。梭子敏捷飞快,网线随着梭子时起时落,自由舞蹈,顺着尺板轻轻一穿,将网结牢牢地打住。就这样,无数个网结彼此连接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。这些都是无止境的生命的音符,也是他与家人、与邻里乡亲的联结,每一漏洞都被看不见的幸福充盈着。

  老于织的网仿佛被附上了神力,每次打鱼都能打上二三百斤。老于打捞的鱼中经常有十斤左右的鳌花鱼,八、九十年代,鳌花鱼一斤能卖到八块钱,鲤鱼一斤三块多,鲫鱼、鲶鱼也能卖到一块多。他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。这一消息似秋天的枫叶,一夜之间红遍了满山。滴台、二道沟、大长川、仙人洞周边村子里的村民,知道老于靠打鱼挣了钱,都纷纷来到老于家取经。

  村里的小四子平时好吃懒做,总梦想着一夜暴富:“于叔,你是咋打到这么多鱼,挣这么多钱?”老于坐在炕沿上,吧嗒着烟袋锅轻声慢语地说:“俺有秘诀呗 。”“啥秘诀?”老于一烟袋锅敲在他头上:“天上没有馅儿饼掉,我看你脑子是进虫子了。”来学艺的村民都给老于打酒喝,知道老于好这口。老于高兴,他不怕别人把自己的饭碗端走,他像家人一样,心贴心、手把手、一招一式地教给村民织网技术,尤其对不着调的小四子,他更是上心。老于在村里村外赚了个好人缘,说话也有了威望,成了这里的渔把头。

  中秋节快到了,老于想多打些鱼,一部分卖掉 ,剩下的留作过节。老于划船来到江面下起了网,一阵疾风扫过,江水颤动,天暗沉下来,夹杂着轰隆的雷声,突来的风雨让老于忐忑,这么多年的打鱼经验告诉他,必须快速将网挂好,风雨天会给打渔人带来预想不到的危险。老于下完最后一片网时已经汗流浃背,回到家里匆忙吃完媳妇准备好的饭菜,又划船回到下网地点看网,因为晚上经常有偷鸡摸狗的人来偷网。

  苏醒的黑夜跳出了江面,肆虐的风平静了下来,天空垂下细碎的雨线。老于将塑料布简易地支起了一个棚,给船穿上了雨衣,便在里面躺了下来。雨滴打在塑料棚上嗒嗒作响,困意向老于的双眼袭去,上下眼睑似蝴蝶的翅膀,张开……闭合……张开……在疲惫中渐渐弱了下去。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老于猛地惊醒,迅速的打开手电筒巡逻般向周围扫射,确定不是偷网贼后,老于松了口气。东北中秋节的天气已冰冷入骨,寒气仿佛一把利剑穿过老于的胸膛,老于没办法再次入眠,燃起了常年陪伴他的烟袋锅,长长地深深地吸一口进去,心顿时有了依靠。

  凌晨两点半,老于开始起网了,他要在六点前将打到的鱼上岸边分好类,放到几个大盆里和鱼贩子进行交易。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,老于红肿如鱼泡的双眼看着手里的钞票和剩下的留作过节的两条鱼,脸上匆匆掠过一丝久违的笑容,只有这时才能让他疲累的身体得到些许的慰藉。老于虽然这些年打渔挣了一些钱,但每天都要这样昼夜不歇地从第一天的下午到第二天清晨,下网、看网、收网、交易,下网、看网、收网、交易……循环往复,汗水涔涔。

  老于头脑灵活,在当时春生鱼多如地里的婆婆丁,满江都是,又因个头长得小,村民都不稀罕,捕回去喂鸡喂鸭。春生鱼的学名叫池沼公,是日本人的最爱,鱼头中富含对身体有好处的元素,号称脑白金,被视为一种高级的日料食材。老于得知这一讯息,他将大量的春生鱼出售给池沼公鱼加工厂,加工厂将鱼一条一条地制成半成品出口到日本。春生鱼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,身价立马涨了起来,此时老于当上了村书记。

  老于把三道沟周边的一处江汊子承包下来,供游人休闲垂钓。他规定,游人钓到的大鱼可以拿走,小鱼必须放回江汊子。老于的媳妇每天看管鱼塘,负责收杆费,每杆一天300元,随便钓。一些钓鱼能手一天竟能钓到二百多斤鱼,这些鱼直接被扔到岸上,仿佛是落了一地的树叶,更像是哗哗作响的金银,很多游客把钓到的鱼卖给收鱼的商贩,不仅把钓鱼的杆费挣了回来,还能赚上一笔。远在长春、梅河、通化等地的钓鱼爱好者,也都纷纷慕名而来,老渔的生意火了。

  说来也怪,在老于的鱼塘里,同样的鱼竿同样的角落,有的人一天能钓到上百斤,有的人一条也钓不到,不管换什么诱饵,鱼就是不咬钩。一个外地慕名而来的钓鱼者一天钓了个寂寞,恼火起来,让老于媳妇退杆费,说这鱼塘根本没啥鱼,是虚假宣传。老于媳妇不肯,和顾客吵了起来。老于听讯,急忙赶回鱼塘将300元杆费退给了顾客。老于媳妇叫嚷起来:“凭什么把钱退给他,是他上辈子没积德!”老于大喝一声:“行了!”

  腊月前后,三道沟便成了天然的大冰箱,江水结成的冰层最冷的时候能达到半米厚。水温低会把鱼群冻死,此时鱼群就会迁徙至深水区。深水区水面开阔,氧气充足,温度也要高出许多,所以,鱼儿喜欢在此聚集“猫冬”。

  每到这时,老于就开始收拾网具,准备冬捕。哪里水深,哪里有鱼,都印在他心里。寒风肆虐,天冷得哈气成冰。老于喝上二两“满地晃”散白酒,穿上已经泛黄了的白羊皮袄,带上狗皮帽子,蹬上牛皮靰鞡鞋,套上棉手套,全副武装完,拉着鱼爬犁来到已经冻实了的冰面。找准下网地点,做好标志,操起冰镩子高高举过头顶,随着一声声震耳的吆喝声,冰镩子狠狠砸向冰面,顿时冰花四起,一片弥漫,有如喷发的银色火山。老于和村民边砸边唱起了自编的渔工号子:

  大家齐心协力将入网口、若干个小冰窟窿、出网口全部凿好后,开始下网。老于先用细长木杆伸进冰下水中,依靠木杆浮力和冰的透明度,借助工具拨正方向,如缝衣服般依次串联冰窟窿,杆后系有细绳,细绳连着大绳、连着网纲,渔网下到水下,形成一个大合围,前进一段距离后,收拢出水,鱼儿便成了囊中之物。这时候老于打到的鱼不再往外卖,要到年根底了,将鱼邻里相亲的挨家分一分,放在室外天然的冰箱里冻成鱼坨,留着过年享用。

  过年的时候,老于将红灯笼高高挂起,贴上年画,粘上窗花,换上新衣,老于便开始忙活起年夜饭。这一顿他要亲自下厨。老于把大铁锅支上,用柴火架好火,把收拾干净的大而肥的江鲤子放在油锅里煎至金黄,把鱼捞出放到罩网里沥油,另起锅放油,把备好的葱、姜、蒜、八角、干椒、本地五花肉片,放入油锅炒香,将煎好的鱼再次放入铁锅里,倒上酱油、料酒、米醋、盐、白糖等添水在大铁锅里炖制。

  千滚豆腐万滚鱼,老于将锅盖盖好,顺手拿起烟袋锅,蹲在灶前又抽起了旱烟,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:“这人啊,就和这炖鱼一样,干啥都需要一步一步地,慢慢熬。”大约半小时,老于将这道色香俱全的红烧鲤鱼,作为主菜放在饭桌的中间。此时的鲤鱼好似化羽成仙,它象征着富贵 、吉祥、年年有余。

  卖盐的喝淡汤,老于也只有在年夜饭中舍得把各种鱼摆上餐桌,红烧鲤鱼,清蒸鳌花,浇汁重唇,酱焖瞎嘎子,鲶鱼炖茄子,鲫鱼炖豆腐,干杂柳根子,当然也少不了东北的特色小鸡炖蘑菇,酸菜炖大骨头。一桌以鱼为主的年夜饭在老于的家里蒸腾起来,这一顿吃得豪华。

  老于对这一切的获得心存感恩,每到正月十五他都会点起香火,燃放炮竹,和村民一起扭东北大秧歌。老于伫立在大鼓前,双臂奋力舞动鼓棒,红绸甩向空中,如两条飞旋的锦鲤,平日精瘦的一个人,此刻神采飞扬,气势如虹。唢呐声声,锣鼓喧喧,村民们抬着花轿,踩着高跷,扮着鱼儿,开心地来回穿梭,似与天地对话,祈求下一年雨顺风调,鱼粮满仓。

  机织渔网正在逐渐取代手工编织的渔网,机织出的渔网虽然大而快,但总是少了点儿温度,缺了点儿灵性,就像速食面,远没有妻子给丈夫,父母给孩子亲自下厨做的手擀面好吃。许多编织渔网的艺人年老体衰,行动不便,加之缺失工具和原材料,使渔网编织技艺处于日渐消遁的窘迫境况,织网技艺如垂垂西坠的夕阳。

  央视对老于进行了专题采访,将织网技艺这进行抢救,保留。在镜头前的老于像一个社恐患者,闯入了一个觥筹交错的晚宴,不知道眼睛往哪儿看,手往哪儿搁。“现在织网的手艺已无几个人会了,俺想带个徒弟,可现在没人愿意跟着俺学哩……”

  前些年,这里开始修公路、架高桥。水泥浆、砂石料、机械振动、油污等导致非常严重水污染,江上游个别厂矿也将矿渣随着废水一起排放到江里,鱼的生长环境遭到了破坏。江里的鱼明显减少了,一些名贵的哲罗、细鳞鱼几近消失。为保护生态环境,渔政部门采取了措施,也限制了打渔。老于承包的江汊子,基本上没有了鱼,但每杆300元的牌子仍立在那里,如看家护院的稻草人,没有血色。

  老于已到了古稀之年,他爱这里的一江一鱼,一草一木。这里的江水,是老于的心灵,当人们追求的便利生活伤害了它,老于便想把它的堤坝打开,让利益的污水奔流而去,留下澄澈、洁净、温和的江水。

  傍晚,老于在江面划起了船,一个人唱起了二人转:“凤芝我手拎鲜鱼进了房屋门啊,哥哥你压压火来消消气呀,这是三道沟鲤鱼整五斤呀,嫂子她吃了奶水好,我大侄再也不受屈啊……”

  江水的气息和老于的歌声和在一起荡漾着,行进的老船碾碎了一江月影,晶莹的水波宛若一丛水晶冰凌花纠缠着,老于看到里面尽是丰肥自由的鱼群。

  靖宇县濛江学校教师。散文写作七年。多次指导学生参加白山市征文比赛并获奖。

  秋,自在的于松花江上肆意流淌;肥了水中欢快的游鱼,熟了两岸金黄的稻谷,醉了江上往来的鱼者.农夫。

  秋后,慵懒的暖阳轻抚天地万物,把万类霜天演绎得热情洋溢,如火如荼。江边悠闲的牛羊、摇曳的花草仿佛徜徉于秋色王国的主人,自由自在、无拘无束地与秋风纵情喧闹、嬉戏。

  “松花江水波连波,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……”江上的游轮满载婉转动听的乐曲,乘风破浪奔向万里烟波浩渺处。游人们五颜六色的服饰,争奇斗艳、异彩纷呈,那耀眼的色彩,在游轮粗犷的笛声中,于瑟瑟的江风里,如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儿,闭了眼恍若一首浪漫的小夜曲在耳边欢快地回荡。

  北方人忙碌的季节如约而至,起早贪黑、披星戴月的秋收又成了一家人的生活常态,往日里缓慢的生活节奏突然改变,还真让一些男人和女人习惯不起来。但是,他们内心知道无论怎样累,冬雪来临之前必须颗粒归仓。这是个累人的季节,更是一个醉人的季节。北方的秋让你不再是红酥手,而累厉害的时候,解乏还得常常靠“黄縢酒”。寒露一过,天气渐寒,有时偶尔下一次霜,一些花草树木就低眉垂首、唯唯诺诺地肃然起敬。北国的秋说来就来,严肃认真、毫不拖泥带水。从来都不像南国的秋温吞暧昧。每当肃杀秋风来,我总是忆起《故都的秋》里的有趣句子:“比起北国的秋来正像是,黄酒之与白干,稀饭之与馍馍,鲈鱼之与大蟹,黄犬之与骆驼……”郁达夫先生真是大才子,活生生的把南国与北方迥异的秋色比喻得真实生动,令人拍案!

  不经意的一个清晨,当你推了门,一阵瑟瑟秋风总是令人不寒而栗,低了眉,脚下簌簌落叶呼啸而过,抬了眼,万山红遍,层林尽染,这是北国之秋独具特色的“五花山”。(你了解五花肉么,如果懂得五花肉你就尽情想象,什么是五花山吧)。

  常喜欢一个人站在江边的高山上独揽美景,特别有:“独立寒秋,湘江北去,橘子洲头。看万山红遍,层林尽染;漫江碧透,百舸争流。鹰击长空,鱼翔浅底,万类霜天竞自由……”之感。更有“东临碣石,以观沧海。水何澹澹,山岛竦峙。树木丛生,百草丰茂。秋风萧瑟,洪波涌起……”之叹!

  其实我们每个人在自然界中不过如此,都是大千世界中的匆匆一过客罢了,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每天我们认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,不辜负他人,也不辜负自己,不慕名利,多行义事,如此安好!壮观的江景令人油然而生对生活的感慨。

  如今,松花江边的我们正常的生活理念有了新的转变,生态环境保护的意识增强了,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观念深入人心。刻苦学习科学种植、养殖技术,在小康的道路上人们继续不懈努力,人人都希望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,热热闹闹。

  古人云“惟江上之清风,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成色,取之无尽,用之不竭……”造物主赏赐给我们的丰富资源,我们该好好地珍惜和利用。

  夜色阑珊,我心中涌起无限感慨,无论北国还是江南,衷心地祝愿我们的祖国和人民繁荣昌盛、幸福安康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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